【伍史】为时未晚（一）
01
史今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五点多钟了。
前台小陈看见他进来，赶紧站起来。
史今手里拎着文件，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笑着冲她点了点头：“坐吧。”
小陈说：“老板，有人找你。”
史今脚下一顿，说：“客户？”
小陈摇摇头：“他说是你的战友。”
史今一愣，说话舌头都打了结：“人……人呢？”
小陈说：“在会议室等着呢。”她把散落在耳边的头发往上抿了抿，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下午两点多就过来了，我告诉他你出去谈生意了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他非要在这儿等……”
小陈的话还没说完，史今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小跑着拐进了里头。
02
史今几乎是一头撞开了会议室的门。
沙发上的人条件反射般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史今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身板依旧笔直瘦削，线条硬朗的面庞，经历了几年的风风雨雨，比之前更加成熟坚毅，还是短短的寸头，微微蹙着的眉心，那双眼睛倒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圆圆的，眼尾有点下垂，看人的时候显得专注又用心，此刻望过来的眼神里先是闪烁了几点期盼，很快变得雀跃起来。
史今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及时抑制住翻涌而上的酸涩感，稳稳当当地往前迈步：“你来啦。”
面前的人笑了，抬起右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底气十足地应：“班长！”
史今在他跟前定住，视线在这张熟悉的脸庞上逡巡了两轮，终于抬手回礼，正色道：“伍班副。”
手放下来的瞬间，他伸出胳膊拽住了伍六一，稍稍一使力，毫无准备的对方就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好小子，给我搞突然袭击！”他的声音闷闷的，带了点微妙的鼻音。
伍六一顿了顿，展开胳臂抱住了他的班长，温声道：“我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史今借势锤了一下伍六一的后背，说：“幼稚。”
伍六一也不辩驳，只是收紧手臂，抱紧了怀里的人，多年后乍然初见的那一点点不知所措被这一个温暖且结实的拥抱冲击得再无痕迹。
良久，史今松开手，情绪已然平静，他拍了拍伍六一的肩膀，笑道：“你提前说一声，我肯定去火车站接你。”他说，“我上次写信让你来，过了一个来月了也没收到你的回信，还以为信寄丢了，打算再写一封呢。你这不声不响的，还真摸得到地方！”
伍六一说：“你前两次信都是从这里寄出去的，地址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能找不到啊？”他攥手成拳得意地锤了下胸口，笑意飞扬，“你的班副我，聪明着呢。”
史今忍住笑意，十分配合地“哇”了一声，满脸的“你真是聪明得超出我想象”。
伍六一登时也玩心大起，做了个更夸张的“那你还真是小看我了”的表情。
如是者三。
前台小陈听到会议室爆发出一阵抑制不住的爽朗笑声，忍不住探了探身子往那个方向瞅了瞅。
第一次听老板笑得这么响亮又放肆。
03
下班之后伍六一跟着史今回家。
他拎着行李进门，左瞅瞅右看看，感慨道：“行啊班长，小车开着，小房子住着，过得很滋润嘛！”
史今把他的行李接过去往里屋走，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车是二手车，房子也是租的。”
伍六一跟进去，见里头放着一张双人床，枕头倒只有一个。房间里还放了一个书桌，桌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排书，靠墙是一个四开门的衣柜。房间不大，这就已经显得满满当当了。
史今拉开伍六一的行李包，哗啦哗啦倒出几件衣裳，扭头看到伍六一还在门口站着，催促道：“干啥玩意儿，还搁那站着呢，等我亲自动手把你这些衣服放柜子里啊？”
伍六一忙不迭走过来，摆弄自己不多的衣服，说：“放你衣柜里？”
史今看他一眼：“要不你就扔床上？”
伍六一手上动作一停，支吾了两声，说：“班长，我以后和你住？”
史今气笑了：“敢情你是没打算跟我住啊？”
伍六一赶紧委委屈屈地说：“我没想到你这里能住开嘛，你以前信里说过，住的地方挺小。”
史今摆摆手：“小是小，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干啥都方便，现在这样的房子都不好找了。”他说，“离公司也不远，你自己出去再找不到这么合适的了，还敢挑三拣四。”
伍六一说：“那我得付房租。”
史今一愣，没想到伍六一提到这个，他随即道：“好啊，又省了一半房租。”
伍六一又说：“要不我去买个行军床，放客厅那儿……”
史今转身一巴掌打他脑袋上：“这张床是不够你睡啊咋的。”
伍六一被打得有点懵，他说：“我看这床也不是很大，多个人怕你嫌挤。”
史今道：“咱连队的床90，这个床180，不是正好嘛，那么多年也没发现你夜里打滚啊，非得用220的床伺候你？”
伍六一不吭声了，默默收拾行李。
史今满意地看着他：“好好收拾，别整得乱七八糟的。”
他往门外走，念叨着：“给你做点饭去，肯定饿坏了。”
04
伍六一坐在床边上，手脚不知道往哪放。
卫生间的淋浴声停了，接着是“咔哒”一声门响，史今穿着短裤，一手拿着毛巾擦着头发走出来。
他对伍六一说：“快去洗洗，不知道这一路出了多少汗。”
伍六一提溜着换洗衣裳一溜烟跑了。原来在连队里，不知道一起在大澡堂里洗过多少次澡，反而到了这里，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等他回来的时候，史今已经囫囵个儿躺在被窝里了，他的枕头旁边放着另一个明显是一对的枕头。
循着伍六一的视线看过去，史今解释道：“人家按一对儿卖的，便宜，这个一直在柜子里搁着呢，保证干净。”
伍六一“唔”了一声，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走到床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觉得有啥在蹭自己的腿。
史今从被窝里伸出半条腿来，脚趾尖戳了戳伍六一的小腿：“哎，伍六一同志，关个灯。”
伍六一回去关了灯，整个房间登时一片昏暗，他摸着黑上了床，盖好被子。
房间里静悄悄的。
过了半天，伍六一轻轻开口道：“班长？”
大概三四秒后，旁边应了声：“嗯。”
伍六一沉默了，过了半分钟，他又喊了声：“班长？”
旁边应道：“嗯。”
又过了多半分钟，伍六一喊：“班长？”
旁边声音低低沉沉地笑了起来，说：“干啥玩意儿。”
伍六一说：“没，就想叫叫你。”
史今说：“我在呢。”
伍六一说：“我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似的。”
史今说：“快睡吧。坐了这么久火车，不累啊。以后时间还长着呢，有什么话，留着慢慢说。”
伍六一应道：“嗯。”
他果然很快就睡着了。
他收拾行李，大包小包地坐上汽车，离开自己熟悉的小镇，在绿皮火车上叮叮当当地晃了二十来个小时，窗外的景色从平原变成山地，后来又变成平原，有旷野，有江河，身边的人操着各种各样的口音，在每个站台上上下下，最终他也下了火车，又搭上一辆气喘吁吁的汽车，转了无数街角，才走到信封上的这个地方。
一路上，他打了好几次瞌睡，半梦半醒间，觉得自己飘离在世界之外。
现在他躺在床上，觉得整个世界就在自己身边。
这天晚上他没有做梦。
这是很沉，很好的一觉。
TBC（？）
突然自割腿肉，并且完全没想好后续，标题也是随便取的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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